我并不是一个恋家的人,这一点,火车上同行的人皆可证明。
列车还未出站,我便拿起书自顾自地读起来,不曾想车站外送别的人已哭成泪人。母亲曾问我离家时是否会掉泪,我坦诚地回答:“有太多未知的事情要去应对,来不及恋家。”但所有小情绪都经不起细究,倘若刨根问底,我便不得不承认:在路上时,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爱奉科。
回家的路越来越长,这一路上面对“你是哪里的”这个很大程度上决定别人对你的态度的问题,我的回答随着列车前进的方向一变再变:云南,丽江,奉科。脑中浮现的始终是发着温暖的白炽灯光的家。我爱丽江古城古老的青石板路,我爱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但每次远行归来时,最期盼的莫过于藏于雪山背后金沙江边的奉科。
不久前回家,司机是个不认识的人。车里放着纳若和金甲劲松的纳西歌,原本陌生的俩人便有了可聊的话题。当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讲起母语,当我听着母语歌看着红太阳广场前熟悉的打跳,我知道离家愈发地近了。
那日下着暴雨,司机只送到半路,大哥便开车来接。当我看到大哥的车从云雾缭绕的山路中缓缓出现时,旅途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也才真切地感受到我已站在奉科的土地上。
我爱奉科,不是因为在这里别人给予我肯定与并不存在的光环,而是因为它是生我养我的故乡。这一点,在路上时给我以最诚实的答案,给我灵感以笨拙的文字书写对它不容置疑的爱。
奉科,与其它任何地方都经不起比较,并不是说它有无与伦比的美丽,说实话,这里的气候风景等都不是最佳,有时候我自认为相机里的照片更是让奉科的美大打折扣。我所说的美,是每一个人给予的温暖,总在最不经意的时刻给你温暖,让你明白原来这就是故乡。每个人都该会有相似的感受罢,家乡的美无以名状,但它总无法替代。在路上时,不论列车外的景色多美,你心心念念的始终是列车另一头那个叫做家乡的地方。
回家几日便厌烦,离家几日便思念,这是在外的人的通病。这几日,我也厌烦了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别人的朋友圈是这样的:“兼职,实习,CPA”,而我的朋友圈却是蓝天、白云、菌子还有几本闲书。我看不到一点惊喜,甚至怀疑懒惰的假期终将决定我的人生走向。数次向朋友倾诉想回上海,但始终没订票。脱离小地方本身就是一个荒谬的笑话,这句话当然可以当作我没有能力脱离小地方时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细想,若是跋涉千里筋疲力竭之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小地方到了另一个小地方,该安慰自己路上风景很好不白跑一趟,还是怪手机美颜功能太强大以至于你看不出你奔赴的不过也是个小地方。
上海是一座给我无穷多挑战的城市,它让我不断想找到存在感。丽江让我找到安全感,而奉科给予我归属感,这些都是在列车出站的一刹那给我的最深的感悟。我在登上列车时如释重负,却用尽所有在路上的时光思念奉科——那个明知我一无所有仍愿与我推心置腹的故乡。